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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年美國能源公司安隆（Enron）突然爆出高層利用會計漏洞掩蓋數十億美元債務，股價從每股 90.75 美元迅速暴跌至不到 1 美元，擁有上千億資產的超級公司一年就宣告破產。由於破產規模之大、造假程度之高，安隆案一度是美國最大破產案，「安隆」也成為公司惡意詐騙的代名詞。
安隆破產後，債務需要「救火隊長」收拾，以挽回債權人的巨額損失。2004 年，專門處理破產清算的約翰·雷三世 （John J. Ray III）任命為安隆債權人恢復公司董事長，五年間利用訴訟等方式償還債權人 8.29 億美元。約翰·雷過去 40 年職涯一直致力幫助遭遇重大危機的公司度過難關，是相當稱職的財務救火隊長，但如今面臨比安隆案還艱巨的任務。
▲ 12 月 13 日約翰·雷出席聽證會。（Source：達志影像）
2022 年 11 月 11 日，全球第三大加密貨幣交易所 FTX 宣告破產，約翰·雷被任命接替 SBF（Sam Bankman-Fried）擔任 FTX 首席執行長，公開 FTX 負債資產表可能有超過 80 億美元漏洞，上百萬客戶可能無法收回自己的投資。
即使約翰·雷身經百戰，處理過各大型企業失敗案例，但 FTX 的棘手程度之高還是超出他的預期。他發現即便夜以繼日工作，依然無法確定 FTX 擁有多少資產，甚至 FTX 持有部分加密貨幣平空消失。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上週聽證會，63 歲的約翰·雷簡明扼要指出 FTX 的處境：比安隆案還糟糕。
鋃鐺入獄的加密明星
FTX 創辦人兼前 CEO SBF 移居巴拿馬前，也許未曾想過他會在度假天堂被逮捕。2020 年 9 月 SBF 為了規避風險將 FTX 總部從香港遷至巴哈馬，過去兩年先後在巴哈馬購入至少 19 處房產（價值近 1.21 億美元），蓋了一座不小的度假天堂。
這些價值不菲的別墅大部分是 FTX 員工宿舍，SBF 和幾名高層住在紐約奧爾巴尼價值 3 千萬美元的豪華頂樓公寓，一起生活、上班、開派對。為了讓員工更融入海島生活，SBF 食宿全包，且員工所有交通費都可報帳。SBF 看起來像非常慷慨的老闆，但唯一問題是，這些錢從哪來？
這答案或許只有與 SBF 生活的高層知道。FTX 普通員工在 FTX 破產後接受外媒採訪，說直到 11 月初才知道公司財務狀況瀕臨崩潰，幾天後 FTX 便迅速破產，一些員工為了逃離巴哈馬，不惜把車子丟在機場。
SBF 毫無疑問要為加密貨幣史上頭號爛攤子負責。12 月 12 日 SBF 被巴哈馬當局在頂樓豪華公寓逮捕，之後美國政府公布他將面臨的 8 項指控，包括電信詐欺、證券詐欺和洗錢等，經手檢察官稱為「美國史上最大金融詐欺案」。
SBF 一直宣傳 FTX 是誠實經營交易所，會檢查客戶背景，保證交易安全透明，是比主流金融系統更有效率、更穩健的交易體系。這些吹噓在 FTX 隱密帳單曝光後，都變成最諷刺的墓誌銘。約翰·雷在聽證會表示，與捏造財報、故意將金融報告系統複雜化的安隆相比，FTX 手法拙劣許多，甚至和加密貨幣先進區塊鏈技術完全無關。
這案件根本不複雜，只是老派貪污而已。
美國證交會指控，一開始 SBF 就不正當將客戶資產轉移到他私人持有的加密貨幣對沖基金 Alameda Research，然後利用客戶資金去風險投資、大手筆購買房地產和大筆政治捐款。SBF 從 Alameda Research 借款超過 13.38 億美元，FTX 聯合創辦人尼沙德·辛格（Nishad Singh）和蓋瑞·王（Gary Wang）也分別借了 5.54 億美元和 2.247 億美元，他們都和 SBF 住在昂貴的頂樓公寓。
然而要追回這些錢一點都不容易，約翰·雷作證時提到，他多年職涯從未見過某組織能各層面企業管理失敗得如此徹底，從缺乏財報到任何公司管理失敗。FTX 是由一小群極其缺乏經驗的人經營，導致公司沒有值得信賴的財報，FTX 業務紀錄幾乎等於零，只用通訊軟體 Slack 追蹤發票，以及用記稅軟體 QuickBooks 簡單記帳。
這如果說是兩三人的新創公司還說得過去，但對估值上百億美元的企業來說，無異於用 Windows 小畫家做〈阿凡達〉動畫。約翰·雷提到如此缺乏財務管理的 FTX 是他和團隊前所未見，清點資產將花數月甚至更長時間，至於 FTX 客戶能否拿回錢，他認為不樂觀。
▲ 幣安 CEO 趙鵬安與 SBF。（Source：FTX 中文社群）
憑空產生的「錢」
Alameda Research 公司是這場幣圈鬧劇關鍵之名，是 SBF 提款客戶資金的直接來源，也是 FTX 運轉核心。2017 年加密貨幣市場初次繁榮，比特幣價格暴升 10 倍，許多人都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加密貨幣浪潮藏到甜頭，當然包括 SBF。他發現某些貨幣的交易所售價遠高於其他貨幣，透過市場交易套利，他輕鬆賺到加密貨幣市場的第一桶金。
SBF 不想放過這麼簡單的賺錢方法，於是招募朋友：辛格、王和卡洛琳·艾利森（Caroline Ellison），成立 Alameda Research 公司，專門利用貨幣差價跨國套利。幾週 Alameda Research 就賺了約 2 千萬美元，加密貨幣繁榮給 SBF 無限信心，兩年後與辛格和王一起創立 FTX 交易所，Alameda Research 公司則交給艾利森管理。
從這開始，Alameda Research 與 FTX 便有剪不斷理還亂的命運糾纏。FTX 交易所成立初期，Alameda Research 提供資金流動性，一步步幫助 FTX 躍升為數位資產領域的佼佼者，同時 Alameda Research 的價值也高度依賴 FTX。
FTX 發行 FTT 代幣，一般代幣價值由市場決定，價值越高，資產價值就越高。隨著 FTX 成長，FTT 代幣價值也水漲船高，但這時人們不知道的是，Alameda Research 擁有大量 FTT 代幣，把 FTT 代幣抬得越來越高。FTT 價值越高，Alameda Research 資產就也越來越高，利用這些資產 Alameda Research 可肆無忌憚貸款，為公司運轉提供資金，Alameda Research 就這樣「左手給右手錢」越爬越高。
若 FTT 代幣暴跌，這空手套白狼的策略會瞬間崩潰。11 月 2 日，Alameda Research 財報被 CoinDesk 曝光，外界對 FTT 重新評估價值，以幣安為首的大型交易所開始拋售 FTT 代幣，用戶跟著套現，引發擠兌，缺乏資金流動性的 FTX 就光速崩盤。
美國證交會和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表示，Alameda Research 給 FTX 祕密特殊待遇，交易速度更快、負結餘、過度擴張交易免清算，以及幾乎無限量貸款──毫無疑問，這些錢來自 FTX 的客戶資金。
美國證交會表示，Alameda Research 從 FTX 客戶取得數十億美元現金，存入銀行帳戶，給自身交易業務和擴大 SBF 帝國。事跡曝光後，SBF 一開始不承認有不當行為，他將公司破產歸咎於極端管理不善，說對這麼大筆資金流入 Alameda Research 不知情。
▲ Alameda Research CEO 艾利森。
但 SBF 擁有兩家公司多數股權，且據 FTX 前員工接受採訪時透露，SBF 與艾利森是情侶又是室友，想置身事外沒那麼容易。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起訴 SBF 和兩家公司時表示，SBF 對 Alameda Research 所有重大交易、投資和財務決策有直接決策權，將引渡回美國的 SBF 接下來也要詳細解釋這段錯綜複雜的關係。
加密貨幣或迎接「諸神黃昏」
2022 年對幣圈可說多災多難，經過 Luna 幣崩盤和 FTX 垮台後，加密貨幣市場少了幾分狂熱，更多冷靜。身為加密貨幣標竿，比特幣價格從年初 47,773 美元跌至 16,000 美元，人們從「談幣瘋狂」變成「談幣心寒」。這是 FTX 倒閉的漣漪效應，不僅讓 BlockFi 等交易平台一起垮台，更重要的是重創外界投資加密貨幣的信心。
FTX 被美國政府部門指控為「以詐欺為基礎的紙牌屋，又告訴投資者說它是加密領域最安全的建築」，誰能保證人們走出 FTX 後，不會又進入下一間紙牌屋？該不該管制加密貨幣的話題又被美國政府提上議程。
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主席、參議員謝羅德·布朗（Sherrod Brown）最近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建議美國財政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和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等政府機構應考慮禁止加密貨幣交易。蒙格、摩根大通首席執行長傑米·戴蒙 （Jamie Dimon）等商業領袖也表示加密貨幣是無意義投資，戴蒙甚至稱之為「去中心化的龐氏騙局」。
加密貨幣前景似乎沒有前幾年輝煌，但世界還不至於幫這串攪亂全世界金融市場的位元立墓碑。哥倫比亞商學院奧米德·馬勒坎（Prof. Omid Malekan）教授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加密貨幣先是技術，某種程度說它比任何時候都好，最近醜聞對加密貨幣市場未嘗不是好機會，把騙子和投機者都趕出去。撇除炒作詐欺等不良因素後，加密貨幣才有可能真正改善人們生活，只是之前加密貨幣可能還會再經歷幾次大起大落。
（本文由 愛范兒 授權轉載；首圖來源：Flickr/Bybit CC BY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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